第34章(1 / 2)

巴比特 辛克莱·刘易斯 2337 字 15小时前

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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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比特喜爱他的朋友,也喜爱那种当个主人的被人看重的感觉,不时这么嚷嚷:「当然罗,你得多吃点鸡皮——这真棒!」他也喜爱奇姆·福林克的天才,然则鸡尾酒的魔力逐渐消退,他愈吃下去,就愈发不爽快了。而后,碰巧,晚餐和睦的氛围被史旺森夫妇的拌嘴破坏了。

在花岗住宅区,以及天顶市其他繁荣的地区,尤其在「早婚的社会」里,女人总是无所事事。虽然她们并无多少仆人,然而厨房内备有瓦斯炉灶?洗碗机,吸尘器以及四壁瓷砖,一切十分方便,没有多少家事可做,此外又从面包店和熟食店买回来现成的食品。她们有两个、一个,或者没有孩子;虽然,世界大战神话的影响,工作是受人尊重了,她们的丈夫仍反对她们做那种无报酬的社会工作,因为「浪费时间,又从其中学些古怪的念头。」而且,更反对她们出外赚钱,会被人说闲话,说他们养不起老婆。她们每天做家事近二小时,其余时间她们嚼嚼巧克力,看电影、逛逛街,两三个人相偕叽叽呱呱地打牌去,读杂志,幻想一些永不会出现的情人,优裕的环境令她们不安,她们就寻丈夫出气,而丈夫也同她们顶嘴。

这些拌嘴的夫妇中,艾迪·史旺森夫妇即是一对典型代表。

晚餐中,艾迪·史旺森一直公开地抱怨他太太的新衣裳。他说,太短了,太低级,薄得诱惑人,而且太贵了。他朝巴比特诉苦说:

「说真的,乔治,你觉得洛迪跑去买那件破衣服怎么样?你看是不是难以忍受?」

「你吃错啥罗,艾迪?我可认为那是一件漂亮的小衣裳。」

「喔,是漂亮,史旺森先生。真是一件漂亮的衣服!」巴比特太太抗议说。

「现在,你瞧瞧,傲慢的人!亏你在服饰上还说是个权威!」洛依塔生气了,而其他人沉默着,一面偷窥她的香肩。

「甭说啦,」史旺森说。「就因为我是个够格的权威,所以我知道这是在浪费钱,每次我看到你有整柜子从来不穿出去的衣服,我就烦。我已经跟你说多少次了,而你自以为是,把我的话当耳边风。我得步步看着你做任何一件事——」

还扯搀入了一大堆话,大家都旁观着,除了巴比特。他感觉每样东西都朦朦胧胧的,除了他的胃,他觉得胃里热烘烘的。「吃太多罗;真不该吃这么多东西,」他喃怨着——然则,他继续吃,一气吞下一片黏稠的冰淇淋,和一块似刮胡膏般的椰子蛋糕。他感觉胃内仿似塞满了黏土,身子要撑穿了,喉咙也要爆开了,脑瓜里是一气热烘烘的泥土;然则,他只有强撑着,继续展示作为一位花岗住宅区宴会中的主人应有的笑容和哗叫。

如果没有客人,他早已溜出门去散步,让食物消化消化,然则现在他模糊地意识到,坐在这房内的像似会永远坐下去,扯谈,再扯谈,他痛苦地晃移着身子,「该死!吃这么多食物——一口也别再吃罗,」而,他发现自己又尝起他盘子上一块溶化了的软瘫的冰淇淋。他的朋友变得没有什么魅力了;哈伍德·小野从他的知识的宝库中,抖出一则消息说,生橡胶化学符号C10H10分裂成人工橡胶2C5H8,巴比特听了一点也不感到兴奋。突然,头一回,巴比特不仅感到厌烦,而且也承认了这厌烦。如果能逃离这餐桌,这折磨人的直背椅子,闲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,那是多么爽快的事。

其他人,从他们乏缓无力的谈话,痛苦窒闷的表情看来,似乎也同巴比特一般,为社交生活的过多和可怕的美食所苦。当有人提议打桥牌时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
巴比特从烦厌的情绪中恢复过来。他赢了几回牌。他又能忍受伯吉乐·杨齐过分的玩笑了。然则,他一面想象着,他同保罗·李尔斯林在缅因的一处湖畔闲荡。它强烈又逼真,仿似乡愁一般。他从未见过缅因,然则,他想见了那罩着雾气的山峰,以及夜晚静谧的湖水。「保罗那孩子抵得上所有这些嗷嗷叫的高级人士,」他喃喃着,「我真想离开——这一切。」

甚至,洛依塔·史旺森也无法令他振奋起来。

史旺森太太十分漂亮柔媚。巴比特并非是位分析女性的专家,除了懂得她们对带家具出租的房子的兴趣。他把女人分成几类:淑女,职业妇女,老怪物和黄毛丫头。他对她们的魅力一无所觉,然则他也有意见,认为所有她们(除了他自己家内的女人)都是「各有特色」,「神秘的」。而,他本能觉得洛依塔·史旺森是那种可以勾引的女人。她的眼睛和嘴唇俱是湿漉漉的,宽额窄缩下一个尖尖的下巴,嘴唇薄薄的,然则看来多么坚毅而诱人,而且她的双眉中间,向外展延着两条多愁善感的皱纹。她看来是饥渴的,也许,或是因为较年轻罢。她从未有花边新闻,不过每个男人同她说话时,自然会涌上一股挑逗她的冲动,而每个女人则僵成一种冷漠的样子凝盯她。

牌戏间休息时,巴比特坐在长沙发上,同洛依塔说些礼貌上殷勤的话,那种属於花岗住宅区大嚷大叫的殷勤,它可非挑逗,而却是畏怯挑逗的一种逃避:

「你今晚看来像家新鲜的苏打水小店,洛依塔。」

「是吗?」

「老艾迪刚刚是胡闹罢了。」

「是嘛。我真讨厌。」

「哦,有一天你真厌了你老公,不妨跟乔治叔叔私奔。」

「如果我跑得掉——噢,哦——」

「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手十分漂亮吗?」

她低脸瞧了一下双手,牵扯过衣裳的花边遮了手,而后便不再睬他了。她迷失在一种无法为人所知的恍惚中。

巴比特今晚太疲累了,他无法贯彻作为一位有魅力(然则,可是极其道德的)男人的义务。他踱回牌桌。福林克太太,一位声音悦耳的小妇人,提议「试着玩一下招魂术和通灵术——你们町知道,奇姆能把魂召回来——真的,他就会吓我!」巴比特仍鼓不起劲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