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(2 / 2)

巴比特 辛克莱·刘易斯 2337 字 17小时前

整晚,女士们都没有表现,而现在,因为女性适合这一类精神上的事,正如男人一向挣扎在那些低俗的物质琐屑上,她们一哄而起,娇嚷着,「喔,让我们玩玩嘛!」在昏暗的灯光下,男人看来既严肃又可笑,而这些良家妇人围着桌子齐齐坐下时,她们一面哆嗦着,一面又乐癫了。当身旁男人握住她们手的时候,她们笑嚷着,「喔,规矩点,否则我可要告人罗!」

洛依塔紧攫住巴比特的手,刹那间,巴比特重又感觉生命的兴味盎然了。

众人都拱背凝神。某人抽了一口冷气时,他们却吓了一跳。从走廊透来带灰尘的灯光,他们看来都不真实,仿似灵魂弃了躯壳。杨齐太太扭了下身子,他们都做作而滑稽地跳起来,可是在福林克的嘘声下,他们又沉入静默的虔畏里。突然,不可思议地,他们听见了一声敲击。他们齐齐注视福林克半掩的双手,发现它们一动也未动。他们动了动身子,极力佯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。

福林克煞有介事地问:「有人在那儿吗?」叩地一声。「敲一声可是否代表‘是’?」叩地一声。「两声是否代表‘不’?」叩地一声。

「现在!女士先生们,我们可要请求灵媒为我们和经过这儿的伟大的灵魂彼此作一番沟通?」福林克含糊地说。

奥维罗·琼斯太太请求说,「喔,让我们跟但丁说说话!我们在读书社里研究过他。你可晓得他是何许人吗,奥维罗?」

「我当然晓得他是谁!那个南欧的诗人。你以为我是在哪儿长大的?」她那位觉得受辱的丈夫说。

「对罗——就是那个搞什么游地狱的累人玩意的家伙罗。我没有好好研究过他的诗,不过我们在大学里都读过他。」巴比特说。

「召——但——丁先生!」艾迪·史旺森拉长声腔。

「你不难召他来,福林克先生,你和他是同行诗人。」洛依塔·史旺森说。

「同行诗人,胡扯!你哪来这鬼念头?」伯吉乐·杨齐抗议说。「我想,但丁可让古人见识到诗的速度了——当然,我从不读他的作品的——不过,就铁一般的事实来说,他就学不了一、二、三不断的驱策,如果他也从事实用文学,每天变出一首诗供报纸联合发表,像奇姆这样!」

「说的是,」艾迪·史旺森说,「那些老鸟能慢慢来。老天,如果我有整年时间,我也能写诗,就写一些像但丁那般老掉牙的垃圾。」

福林克喝说,「嘘,安静!我要召他了……喔,天灵地灵,嗯,万能的灵,请带但丁的灵魂,让我们这些俗人请教一下他的金玉良言。」

「你忘了给他地址了,花岗住宅区,伯林斯村大街一六五八号,天哪,」杨齐咯咯发笑,然则其他人以为这是大不敬。而,他又说——「可能是奇姆在敲什么的搞鬼,不过话说回来,如果真有什么新鲜的事发生,那么能跟一位老头子谈谈也是蛮刺激的一个返回远古的方法嘛——」

叩地一声。但丁的灵魂已降临乔治·福·巴比特的客厅。

他似乎准备妥要回答他们的问题了。他「很高兴今晚能跟他们在一起」。

福林克逐一拼出字母,灵媒便在正确的字眼上敲击一下,如此凑成灵魂的信息。

小野用一种博学的口吻问,「阁下喜欢天堂吗?」

「我们在天堂十分快乐,先生。我们也很高兴你们正在研究招魂术这门伟大的真理。」但丁回答说。

整圈的人晃了晃身子,束腹和衬衣的前端发着沙沙的声音。「万一——万一是真的呢?」

巴比特另有隐忧。「也许奇姆·福林克真是一位通灵人!奇姆作为一个文学家,一向看来是一位高尚正经的家伙;他属於齐盛路长老教堂,也常到拥护者俱乐部来用餐,又喜爱雪茄啦,汽车啦,荤话啦。不过,万一他私底下——到底,这些鬼知识分子你永远拿他不准;而,通灵人就像社会主义者一般糟糕!」

有伯吉乐。杨齐在,谁也无法长时显得正经。「问一下但丁,看杰克·莎士比亚跟老伯吉——那个照我的名字命名的家伙——相处得如何,他们可期望搞入电影圈!」他大声吼着,立刻大家笑作一团。琼斯太太尖叫着,而艾迪·史旺森希望知道但丁除了花圈外光溜溜的,是否会感冒。

愉悦的但丁低声下气地作答着。

然则,巴比特——那可诅咒的不满的感觉,又在这非人世的黑暗里重重地折腾着他。他寻思着,「我不——我们都这般轻浮随便,却自以为我们聪明。有——一个像但丁的家伙——我真希望我读过他的某些作品。现在,我也不敢肯定我会读他。」

他无来由地产生一种幻像,一个孤独冷峻的人影,站在火山岩断崖上,面对汹涌而来的云。他突然有一种鄙视他这些好朋友的感觉,而这感觉令他心慌。他攫紧洛依塔·史旺森的手,搜索着人体温暖的慰借。原始的欲又来了,一种百战不死的老兵;他唤醒他自己。「我惹上什么鬼麻烦了,今晚?」

他轻拍洛依塔的手,表示他捏它并无他意,一面要求福林克,「喂,看看你能否让老但丁为我们念念他的诗。跟他打个商量。告诉他‘晚安,先生,近来可好?念段小诗如何,先生?’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