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(1 / 2)

十四

尼尔督察瞪着玛波小姐十秒钟左右,困惑到极点。他直觉认为老太太神经不正常。

「黑画眉?」他反问道。

玛波小姐用力点头。

她说:「是的。」并且朗诵道:

「唱一首六辨士之歌,用一口袋黑麦,

把二十四只黑画眉烘在馅饼里。

饼一切开,鸟儿就开始唱歌。

这可不是国王的一道豪华大菜吗?

***

国王在帐房里数钞票,

王后在客厅吃蜂蜜面包,

女佣在花园里晒衣服,

一只小鸟飞来,叨走了她的鼻子。」

尼尔督察说:「老天爷。」

玛波小姐说:「我意思是说,样样吻合。他口袋里放的黑麦,对不对?有一份报纸这么说。其它的只说是谷物,也许别有含义;可能是『农民之光』或『谷花』之类的──甚至可能是玉蜀黍──不过事实上是黑麦吧?」

尼尔督察点点头。

玛波小姐得意洋洋说:「喏,雷克斯.佛特斯库。『雷克斯』是『国王』的意思。他在帐房里。王后佛特斯库太太在客厅吃蜂蜜面包。所以凶手当然要在葛莱蒂的鼻子上夹一根晒衣夹罗。」

尼尔督察说:

「你意思是说全案是疯子干的?」

「噢,我们不能乱下结论──不过的确很怪。你千万要查查黑画眉的事。一定有黑画眉牵涉在其中!」

就在这个时候,海依巡佐走进房间,急迫地说:「长官。」

他看到玛波小姐,突然住口。尼尔督察恢复常态说:

「谢谢你,玛波小姐,我会查这件事。既然你关心那位姑娘,也许你愿意看看她房间拿来的遗物。海依巡佐马上拿给你看。」

玛波小姐乖乖告退,战战兢兢走出去。

「黑画眉!」尼尔督察自言自语说。

海依巡佐瞪大了眼睛。

「海依,什么事?」

海依巡佐说:「长官──」又急急切切加上一句:「你看。」

他拿出一样用脏手帕包着的东西。

海依巡佐说:「在灌木丛发现的。可能是由某一个后窗丢到那儿。」

他把东西轻轻倒在督察前面的桌子上,督察探身检查,愈来愈兴奋。原来是一罐将近全满的橘子酱。

督察一言不发瞪着它,脸上现出木然和愚蠢的表情。事实上这正表示尼尔督察又在运用想像力了。一部影片在他心中上演。他彷佛看见一罐新的橘子酱,看见一双手仔细掀开盖子,看见少量橘子酱被人拿出来,拌上『塔西因』再放回罐里,里面弄平,仔细盖好。他止住幻想问海依巡佐说:

「他们不把罐中的橘子酱挖出来,放进特制的小瓶子?」

「不,长官。战时物资缺乏,渐渐养成原罐上桌的习惯,后来就沿用下来了。」

尼尔咕哝道:

「当然啦,这样比较轻松。」

海依说:「而且早餐只有佛特斯库先生吃橘子酱(柏西瓦尔先生在家的时候也吃)。另外几个人吃果酱或蜂蜜。」

尼尔点点头。

他说:「是的,这一来就简单了,不是吗?」

他脑海中又出现一个活动画面。现在是早餐桌。雷克斯.佛特斯库伸手拿橘子酱,舀出一匙,涂在奶油面包上面。简单多了,这比冒险放进咖啡杯简单多了。安全无比的下毒良方!然后呢?又是一个空档,下来的画面可就不太清楚了。另一瓶橘子酱挖出相同的份量,取代有毒的这瓶。然后是一个敞开的窗户,有只手伸出来把瓶子扔进灌木丛,是谁的手呢?

尼尔督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:

「好,我们当然要拿去化验,看看含不含『塔西因』。我们不能妄下结论。」

「不,长官。也许有指纹哩。」

尼尔督察忧郁地说:「那些指纹也许不是我们要找的。上面一定有葛莱蒂、克伦普和佛特斯库先生的指纹。说不定克伦普太太的、杂货店助手的,甚至别人的也在上面!如果凶手添放『塔西因』,他们自会小心,不让自己的指头碰到瓶罐。总之,我们不能妄下结论。他们如何订购橘子酱,通常放在哪里?」

勤奋的海依巡佐早就准备了这些问题的答案。

「橘子酱和果酱一次买六瓶。等旧的一瓶快用完的时候,就在食品室放一瓶新的。」

尼尔说:「这表示橘子酱可能在上桌前好几天就被人动了手脚。凡是住在这个屋子里或者有机会进屋的人都可能下手。」

海依巡佐对「有机会进屋」这句话感到不解。他不明白长官心里正在想什么。

可是尼尔正在作一个他认为合乎逻辑的假设。

如果橘子酱事先被人动手脚──凶手就不一定是当天早晨在餐桌上的人罗。

这一来又有几个精采的可能性。

他计划约谈许多人──这一次将采取完全不同的门径。

他要敞开心胸……

他甚至要认真考虑那位老小姐──她姓什么来着?──有关儿歌的提示。那首儿歌确实吻合案情,叫人惊骇;和他一开始就担心的重点──就是那一口袋的黑麦──相吻合。

尼尔督察自言自语说:「黑画眉?」

海依巡佐瞪大了眼睛。

他说:「不是黑莓酱,长官,是橘子酱。」

尼尔督察去找玛丽.窦夫。

他发现她在二楼的一间卧室里监督艾伦剥下看来还挺干净的床单。一堆干净的毛巾摆在椅子上。

尼尔督察显得困惑。

他问道:「有人要来住?」

玛丽.窦夫对他微笑。艾伦阴沉沉、凶巴巴的,玛丽正相反,镇定如昔。

她说:「正好相反。」

尼尔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她。

「这是我们原先为吉拉德.莱特先生准备的客房。」

「吉拉德.莱特?他是谁?」

「他是爱兰.佛特斯库小姐的一个朋友。」玛丽的嗓音故意不显出抑扬顿挫。

「他要来这儿──什么时候?」

「我相信他在佛特斯库先生死后第二天抵达『高尔夫旅社』。」

「第二天。」

玛丽的声音仍旧不带感情:「佛特斯库小姐是这么说的。她告诉我说要请他来住──所以我叫人准备了一个房间。现在──又出了两件──悲剧──看来他留在旅馆比较妥当。」

「高尔夫旅社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嗯,」尼尔督察说。

艾伦收起床单和毛巾,踏出房门外。

玛丽.窦夫质问般看看尼尔。

「你有事要找我?」

尼尔怡然说:

「查出确切的时间很重要。他们家人的时间观念好像都有点模糊──也许不难了解。反之,窦夫小姐,我发现你陈述时间很准确。」

「又是不难了解!」

「是的──也许──我必须向你道贺,尽管──几桩命案造成──恐慌,你仍能让这栋房子维持正常的情况。」他停下来,好奇地问她:「你怎能做到呢?」

他发现玛丽.窦夫那深不可测的盔甲只有一个裂缝,就是她以自己的效率为荣。现在她回话略微松弛了一点。

「克伦普夫妇想要马上走,当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