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(1 / 2)

第九十一章 垮台(上)

尹清的眼神淡淡的,笑容也依旧是淡淡的,好像早已料到她会如此惊讶,但又不急着开口解释,好像是在等着她下一步的举动。

孟廷辉握着这一匣薄薄信笺,却好像是握着千钧重物一般,手腕轻轻在颤。

如何不惊?

这竟然是徐亭近三年来与旧友郝况所通的数十封私信!

郝况,先朝显平六年举进士为官,凡历二帝,又经改国易朝,曾经官拜三司使,后因体虚多病而告老还乡,自干德二十五年十一月病死於永兴路柳州家宅中。皇上得知后还特意对其追封赠,这对前朝老臣的浩荡皇恩也令其时一干朝臣们颇为动容。

郝况与徐亭同年举进士,两人在朝中为官数年,情谊匪浅。自郝况以病致仕数年间,徐亭时常多有礼赠,便是官拜右相后亦未疏远已居边路的郝况。这两位老臣私交甚好,朝中可谓是无人不知。自当初移都合朝以来,朝中入仕数十年的老臣们早已是老的老病的病,年年均有致仕者,便是如今在朝当权的这几位肱骨重臣,又有哪一个仍似当年胸怀壮阔、气骨昂扬?因而老臣们之间惺惺相惜,旁人看在眼中也未觉得有何不对,毕竟多年同僚情谊难割,纵是致仕后仍与朝官互通有无,亦未为怪。

但眼下这私信的字句却颇为触目惊心,直叫她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徐亭亲笔。

她手中拿的这一封落款正是三年前的。当时皇上还是皇太子,可徐亭却已对太子主政之向颇为不满,在写与郝况的这封信上多加排斥,字里行间满是怨气。她虽然没仔细去读匣内其他信上写了些什么,可却已能想见这些定然都是徐亭对皇上的不满之词,否则尹清也不必拿来给她,还称这是「聊表心诚之意」的见面礼⋯⋯

她当然知道这东西的份量,但是她怎么都想不通,尹清怎么会有这些徐亭与郝况间的私信——郝况病逝后,家人仍旧留在永兴路柳州,两个儿子分别在千里之外的河阳东、西路做官,而尹清出身潮安北路,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郝况家中攀上关系。莫说这些私信至极的信笺,便是郝家的寻常物件,他又如何能取到手?

天气虽暖,可夜风过街,仍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
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过於高深莫测,实在是令她不敢轻易揣度其意。几经细想,她才问出口:「你是如何得到这些信的?」

尹清却不答,只道:「此物仅表下官愿附孟大人之意,孟大人若觉有用,只管拿了去用,不必追究这些信件的来历。」

孟廷辉却怕自己着了他的道,口中冷笑道:「你一个初初入朝的新科进士,安得有如此手腕?你就不怕我拿了这些东西直呈徐相案前,令你马跌人落、从此在朝永不得翻身?」

不过是才见过两面的男子,要叫她如何去信他?

尹清听后微微一笑,道:「下官自然会怕孟大人翻脸不认人,可下官情愿一赌。孟大人眼下正困於迁调潮安帅司属吏一事上,倘是因多疑之心而丧了这等大好机会,岂不可惜?大人不如与下官共同一赌,到头来再看往后能不能信下官,如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