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(1 / 2)

第七章

「你想详细了解还是听个大概?」

「大概。」

「那家伙有呼吸道病变和肺水肿。许多器官组织严重腐坏,但是我在他的胃里和小肠黏膜上发现了多灶性溃疡和出血的迹象。」

「说明他是自然死亡?」

「说明他的肺部蓄满积液,血管系统受到压迫。但情况并没那么简单。他头部左侧受过重击,致使颞叶出血。」

「他要么是曾摔倒在地,要么是遭人重击。」

「如果送回来的毒理检验显示为阴性,那么他的死因就不能确定了。」拉拉比所说的死因有五个范畴:自然死亡、被杀死亡、自杀死亡、意外死亡和不明死亡。

「那他最后又是如何呆在沥青桶里的?」

「我会在报告里把案发当时的各种可疑情形记下来。」

「他的身份核实了吗?」

「没有。虽然在你看来屍体的死亡时间对鉴定死者身份起不了作用,但我还是在调查瑞恩斯。据瑞恩斯的妻子所说,他最后一次做牙科检查是在2007年。他的牙医死於2009年,没有人知道他的牙科诊疗档案去了哪里。」

「指纹识别有没有结果?」

「没有,那家伙在任何资料库里都没有匹配信息。」

我跟拉拉比说起我与韦恩·甘保以及厄斯金·斯莱德尔的谈话。「我猜那具屍体有可能是凯尔·洛维特。」我说。其实我自己并非真的相信。

「你估计的年龄似乎很可靠。,至少从齿龄来看,无名屍也不止24岁。不如你找一份洛维特的简历,或者一张照片,然后核对一下无名屍的骨骼标记,试着缩小排查范围。」

「今天?」

「加利莫尔今天早上可是打了两个电话。赛车场那边的人都为这事急得快要尿裤子了。」

忽然,我与博蒂目光交会。这只猫责怪似的瞥了我一眼。

「乔今天下午上班吗?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那我马上就过去。」我拼命忍住,没有故作夸张地发出一声长叹。

「毕竟你是一个可靠的人。」

我查看打进来的电话,并向下滚动萤幕,然后按下拨号键。今天的手机一直处在通话状态,机身已经热得发烫。

铃响两声之后韦恩·甘保接听了电话。电话里的噪音说明他还没有离开赛车场。

「你能形容一下洛维特吗?」我问。

「人渣。」

「我是说他的长相。」

「棕色头发,棕色眼睛,瘦而结实,体重可能有160磅。」

「多高?」

「5英尺6至7英寸。为什么问这个?怎么了?」

「没事。我只是需要了解一下。」

「我看到那个盯我梢的混蛋了。先是在吊车旁,后来又在山迪的拖车旁。每次被我发现后,他就钻进人群里。」

「甘保先生,我…」

「下次我要用力揪住他的睾丸,让他说清楚到底在搞什么鬼。」

「谢谢你提供的信息。」

驱车前往梅克伦堡法医局的路上,我琢磨着拉拉比最后那句夸我的话,心里暗自疑惑。这「可靠」到底是从「专家」升了一级还是降了一级?

到达法医局之后,我见桌上放着一张拉拉比留下的影印照片,底部写着泰德·瑞恩斯的名字。

瑞恩斯其貌不扬,他窄窄的下巴和醒目的鼻子让我联想到宽吻海豚。

霍金斯已将无名屍推到验屍房,并给电锯接上电源。我在他的协助下去除了屍身上的锁骨和耻骨——即腹部下方、骨盆中间相连接的一小块突出部位。 乔将屍骨上的腐肉剥离,我则在一旁揭起头皮,以便观察头盖骨的表面。

成人的头盖骨由22块骨片组成,所有骨片结合处总共有24条弯弯曲曲的细缝。成人随着年龄的增长,这些细缝会逐渐闭合并消失。虽然细缝闭合的进程因人而异,但从它的状态可以大致看出一个人的年龄。无名屍的闭合线表明他是一个中年人。

耻骨结合面的形状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。无名屍的耻骨结合面平整光滑,且在边缘处形成了棱线,说明他的年龄在35岁左右。

脑上体,或胸骨与锁骨接合处的小骨盖会在18岁到30岁时闭合,而无名屍的两处骨盖都闭合得很严实。

可以这么说,我最初对年龄的估计是正确的,这个无名受害者死亡时很有可能已经40出头了。

虽然这个年龄相对於凯尔·洛维特来说大了点,但并非没有可能。

「这么说来,」我说,一边脱去手套扔掉,「死者可能不是洛维特。」

「洛维特是谁?」霍金斯在水池旁解去纸围裙。我向他说起1998年的那起失踪案。

「我不记得有人提过他们。」他的语气有点生硬。

「当然没有人提过。不管怎么说,加利莫尔会为这事感到欣慰。」

霍金斯将纸围裙揉成一团扔向有害物质回收桶,纸团砸到桶沿上掉落在地。他没有过去将它捡起来。

「你和加利莫尔有过节?」我问道。

「对极了。我和加利莫尔有过节。」

「愿意跟我说说吗?」

「此人不可信。」霍金斯说着使劲努了努嘴,好像刚刚尝了什么苦味的东西。

「你是指他酗酒吗?」

「酗酒太平常了,不值一提。」霍金斯说着走到垃圾桶旁,用脚后跟重重地踩在踏板上,顺手抄起地上的纸团扔进桶里,再让桶盖砰的一声关上,然后大步走出屋子。

换上休闲服后,我去找拉拉比。他不在自己的办公室,不在厨房,不在前院,也不在宽敞的解剖室。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给他留了张简短的字条,上面写的是我最新估算的年龄,然后径直走出门外。

下午终於出现了这个季节姗姗来冲的天气。青灰色的天宇,布满乌黑肥厚的雷雨云,犹如熟透的梅子。

回家的途中,我想起那个浸在沥青中的男人。有没有人对这起失踪案填过表建立档案?什么时候?在夏洛特还是在别的地方?是否曾有女友或是妻子、兄弟去警局报过案,然后在家等电话却始终无果?

我觉得那个人被丢弃在桶里已有数年之久。心里不禁感到纳闷,是否有谁还在等着他的消息?抑或所有熟悉他的人早已将他忘却,只顾过自己的生活?